憎恨和忌妒不会使世界变得更好；基于奖惩的活动会导致冲突

憎恨和忌妒不会使世界变得更好

克里希那穆提

他和他的几个朋友一起前来，但其中一些人显然是他的门徒。他个头很大，皮肤黝黑，身体强壮，好像非常有活力，他在体格方面一定是非常活跃的。他刚刚沐浴，衣服上纤尘不染。说话的时候，嘴唇儿好像遮住了整张脸；某种内在的愤怒好像要把他吞噬，长满浓密头发的头抬得高高地，显出一种鄙视和权威。他的微笑是强拧出来的，你可以看出他很少笑。他的目光直接而没有任何收敛，表明他完全相信自己所说的。他身上有一种特殊的力量。

“我希望你能原谅我直接进入主题，我不喜欢拐弯抹角，更愿意直奔目标。我有一大群人，他们想摧毁婆罗门的传统，替代婆罗门的位置。婆罗门无情地剥削我们，现在轮到我们。他们统治我们，使我们愚蠢地感到低贱，屈从于他们的神。我们打算烧掉他们的神。我们不想让他们的语言污染我们的语言，我们的比他们的更加古老。我们计划把他们从每个显要的位置上赶下去，我们应该使自己比他们更聪明更有谋略。他们剥夺了我们的教育，但我们要以牙还牙。”

先生，为什么要这样仇恨其他人呢？你没有剥削吗？你没有控制其他人吗？你没有阻止其他人得到正确的教育吗？你难道不是在计划让其他人接受你的神和你的价值观念吗？仇恨是同样的，不管是在你心中还是在所谓的婆罗门心里。

“我想你没有明白。人们只能在一段时间内受压迫。现在是我们翻身的日子。我们想起义，推翻婆罗门的律法，我们被组织起来，就会更加努力地为实现这一目标而工作。我们既不想要他们的神也不想要他们的祭司；我们想和他们平起平坐，或者超过他们。”

更有理性地讨论人类关系的问题不是更好吗？我们多么容易流于空谈和宣传口号，用空话催眠自己和其他人。我们都是人，先生，尽管我们可能用不同的名字称呼自己。地球是我们的，它不是婆罗门的地球，俄国人或者美国人的。我们用这种神经质的区分折磨我们自己。婆罗门并不比其他追求权力地位的人更腐败；他们的神也不比你和其他人所有的神更虚伪。扔掉一个偶像而树立另一个偶像是完全没有意义的，不管这个偶像是用手还使用头脑塑造的。

“所有这些只是理论，但是在每天的日常生活中我们必须面对事实。婆罗门已经剥削其他人好几个世纪了，他们变得聪明有计谋，现在他们控制了所有好的职位。我们要把他们从他们的位子上赶走，我们可以做得非常成功。”

你不能夺走他们的聪明才智，他们会继续用它来达到自己的目的。

“但我们可以教育自己，使自己变得比他们更聪明；我们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，之后我们会创造一个更好的世界。”

憎恨和忌妒不会使世界变得更好。你是在追求权力和地位，还是要建立一个没有仇恨、贪婪和暴力的世界？正是追求权力地位的欲望腐蚀了人们，不管他是一个婆罗门、非婆罗门还是一个热情的改革家。如果一群野心勃勃、忌妒、狡猾残忍的人被另一群有同样思想倾向的人所替代，毫无疑问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。

“你在处理意识形态，而我们在应对事实。”

是这样的吗，先生？你说的事实是什么意思？

“在日常生活中，我们的冲突、我们的饥饿就是事实。对我们来说重要的是得到我们的权利、保证我们的利益，看到我们的孩子有安全的将来。要得到这样的结果，我们手中必须拥有权力。这就是事实。”

你的意思是说憎恨和忌妒不是事实吗？

“它们可能是，但我不关心这些。”他环顾四周，看看其他人在想什么，但他们都恭敬地沉默着。他们也在保护他们的利益。

难道恨不是直接影响到外在行动的过程吗？恨只会产生更进一步的恨；一个建立在憎恨、忌妒基础之上的社会，一个各派相互竞争、每一派都保护自己利益的社会——这样的社会总是处于对内、对外的战争之中。从你说的来看，你想要的只是期望你们这一群人出人头地，处于剥削、压迫、损害他人的位置，就像另一群人过去的所作所为那样。这是很愚蠢的，不是吗？

“我承认是这样的，但我们得到了他们所拥有的东西。”

一定程度上是这样的，但我们不需要继续他们的方式。显然需要一种改变，但不是在同样的憎恨和暴力的模式内的改变。你觉得这不对吗？

“没有憎恨和暴力有可能带来改变吗？”

又是这个问题，如果所采取的方式和建立现在社会的方式类似的话，会有一种改变吗？

“换句话说，你是说暴力只会产生本质上暴力的社会，不管我们觉得它多么新。是的，我明白了。”他再次环顾他的朋友们。

你难道不是在表明，要建立一个好的社会秩序，正确的方式是至关重要的吗？方式和结果有差别吗？结果中不是包含着方式吗？

“这变得有点儿复杂了。我明白憎恨和暴力只会产生一个本质上暴力和压迫的社会，那是相当清楚的。现在，你说要建立正确的社会必须采用正确的方式。什么是正确的方式？”

正确的方式表明，行动不是憎恨、忌妒、权威、野心和恐惧的结果。结果离方式不远，结果就是方式。

“但我们怎样克服憎恨和嫉妒呢？这些感情把我们团结在一起反对共同的敌人。暴力中有一定的快感，它带来结果，它不是这样容易去除的。”

为什么不？如果你自己认识到暴力只会带来更大的危害，去除暴力还难吗？不管是多么肤浅的快乐，如果某样东西带给你深刻的痛苦，你难道不要摆脱它吗？

“在生理的层面来说要相对容易，但是内在的事情更困难。”

除非快乐大于痛苦，那才是困难的。如果憎恨、暴力让你愉快，即使它们会产生无法估量的伤害和不幸，你仍然会继续下去；但要清楚这一点，不要说你正在建立一个新的社会秩序、一种更好的生活方式，这些都是无稽之谈。

憎恨、贪得无厌、追逐权威的权力和地位，那不是一个婆罗门；对真正的婆罗门来说，这只是社会秩序的表层；如果你自己不能摆脱忌妒、对抗、权力欲望，你就和现在的婆罗门没有什么差别，虽然你把自己叫做不同的名字。

“先生，我很惊讶我会听你说什么。一个小时之前，想到我要听从这样的谈话会让我震惊，但是我已经在听了，而且不以此为耻。我现在明白我们多么容易被自己的言辞左右，被我们肮脏的欲望摆布。希望事情会完全不同。”

选自《生命的注释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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基于奖惩的活动会导致冲突

克里希那穆提

在所有这些信中，我们一直都在指出，教育者和学生之间的合作是他们双方的责任。合作这个词意味着一同工作，但是如果我们不能将相同的眼睛和心灵投向相同的方向，我们就不能一同工作。相同这个词，正如我们正在使用的，决不意味着没有差别、符合，或者接受、服从、模仿。在互相合作、一同工作当中，学生和教师需要一种本质上基于友爱的关系。在建造房屋的时候，玩游戏的时候，投身于科学研究的时候，或者为了理想、信仰或某种个人或集体利益而共同工作的时候，大多数人才会进行合作。或者他们会围绕一个宗教或政治权威来合作。

为了学习、了解和行动，教师和学生之间的合作是必要的。双方都参与其中。教育者或许懂得很多学科和事实，但是如果没有友爱的品质，向学生传达这些东西的过程就成了他们之间的斗争。我们不仅关心关于世界的知识，也关心对自身的认识，包括学习和行动。教育者和学生双方都投入其中，所以这里面没有权威。要了解自己，教育者既要关心自己也要关心学生。在这种相互合作以及对它的反应中，你开始看到自己的本性，那些思想，欲望，执着，认同等等。每个人都作为对方的镜子在起作用，每个人都在镜子中密切观察自己。因为正如我们早就指出过的，相对于收集事实，把它们以知识的形式储存起来以作为行动的技巧，心理上的自我了解要重要得多。内在总是战胜外在。这一点必须被教育者和学生清楚地理解。外在没有改变人类，外在的活动——现实中的革命，对环境的控制——并没有深刻地改变人类，改变他的偏见与迷信。在内心深处，人类依旧持续几千年以来的样子。正确的教育就是要转变这个基本的状况。当教育者真正领会了这一点，尽管他还要教授一些课程，他主要关注的一定会是“你”和“我”内在灵魂的彻底革命。

这就涉及到正在学习、了解并行动的双方，他们之间合作的重要性了。它不是团队精神，或家族精神，或认同于一个团体或国家。它是对我们内心的自由探索，而没有知道者和不知道者之间的障碍，那是最具毁灭性的障碍，特别是在自知这件事情上。在这件事上既没有领导者也没有被领导者。当这一点被充满友爱地完全理解，学生和教师之间的交流就会变得容易、清晰，而不仅是语言层面上的。友爱不包含强迫，它从来都不是晦涩的，它是直接和简单的。

说过了所有这些，如果你们双方都在学习，你们的头脑和内心的品质是怎样的呢？有没有一种改变，不是因为被影响，或仅仅因为受到刺激——那可能会带给你一种改变的假象——而引起的改变？ 刺激就像毒品，它将逐渐消失，而你会回到原来的地方。任何形式的压力或影响都以同样的方式起作用。如果你在这些情况下行动，你就不是真的在学习和认识自己。基于奖励、惩罚、影响或压力的行动必然会带来冲突。事实就是如此，但是很少有人会看到这个事实，他们或者放弃，或者说在一个现实的世界上它是不可能的，它是理想化的，某种乌托邦的观念。但它不是，它是非常实际和可行的。所以不要被传统、保守的人或那些坚信“改变只能从外部到来”这个错误观念的人阻碍。

在你学习和了解自己的时候，会产生一种建立在明晰之上的不同寻常的力量，它能够抵挡一切当权者的胡言。这种力量不是一种抵抗，或自我中心的固执或意志，而是一种对外在和内在的勤奋的观察。它是友爱和智慧的力量。

选自《教育就是解放心灵》